天儿渐渐好了,惊华今日正好得了空闲,就将新近采来的草药拿到院子里来晾晒。
谢安棠原本打算帮忙的,被惊华拒了,就让他坐在红梅树下念书给她听。
不多会儿,院子里就传来了他清朗好听的嗓音,惊华只觉颇为养耳。
乍一看,像是一幅画,文人墨客怕是都要赞一句神仙眷侣了。
而简宁的到来,打破了这幅异常和谐的画卷。
只见简宁今儿新穿的那件沙青色的长衫上满是脏污,一张小脸上似乎还有些青紫。
这头一天出去玩儿,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啊?
两人纷纷停下了手中动作,抬步朝简宁走去。
简宁见得两人朝他走来,是怯怯地往后退了一步,一只手还直往身后藏。
“小宁儿,怎么了?是不是谁欺负你了?”
简宁原本还怕惊华和谢安棠怪罪,可他万万没想到惊华先问的是他有没有事。
他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来,就见惊华和谢安棠都担忧地望着他。
“到底怎么了?还有你的手,为何一直藏在身后?”
听得两人关切的语调,简宁终于憋不住了。
“他们骂我,说我是野孩子,还说……还说我是小偷……不跟我玩……还……还拿石头扔我,推我……我不是……不是小偷啊,我也不想的,哥哥姐姐,我再也不跟他们玩儿了……”
这还是简宁头一回用如此孩子气的语调说话呢,惊华是既觉着欣慰,又觉着心疼。
她拉过简宁,将人抱在了怀里,伸手轻轻拍抚着他的肩背。
“没事的啊,谁说你是野孩子了?你可是哥哥姐姐的宝贝啊,小宝贝的呀。”
谢安棠没想到惊华能说出这话来,有些呆滞地看着她。
惊华却是误会了,以为谢安棠吃醋了,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。
谢安棠觉着莫名,正欲开口,简宁又抽抽搭搭地开口了。
“真……真的吗?”
“对啊,你哥哥是我的大宝贝,你就是我们的小宝贝啊。”
这宝贝来宝贝去的,倒是臊得谢安棠不敢看惊华了,他一双眼干脆落在了简宁身上,却见他原先藏着的那只手似乎受伤了。
他赶忙将他的手拉过来看,右手手心竟是一大片擦伤,特特是接近腕骨那块儿,皮都擦掉了不少,这不处理是不行了。
惊华将简宁扶来站定,赶忙回身去屋里拿葛布了,而谢安棠则将孩子拉来坐在了梅树下的石凳上。
先是用酒消毒,再敷了点捣碎的草药,疼得简宁龇牙咧嘴的,但他还是一直忍着,是再没有掉眼泪。
“好了,只是怕要个两日才能结痂了,莫要沾水,握筷子倒是没问题,只是……”
“没法写字了……”
“是啊,不过我听你哥哥说了,你功课十分了得,耽误不了什么事儿的,大不了这几日就跟着他识字就好了。”
“早知道我就不跟他们打架了,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“这怎么能怪你呢?要怪就怪他们,敢胡乱编排你,还先动手,真是好没教养!”
惊华话音刚落,门口就传来了一道颇为尖利的嗓音。
“什么好没教养?我看你们家这混小子才没教养!真是有娘生没娘养,怪不得成了个小贼!”
惊华和谢安棠齐齐回头望去,就见一膀大腰圆的妇人牵着一小胖子站在门口。
惊华也不是好惹的,当即就站了起来,同那妇人掰扯了起来。
“喂,你身为大人,说话可要负责任啊!什么叫有娘生没娘养?你们家要是有家教,会专挑人痛处来说?还小贼,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,是偷你们家大米了还是怎么了?”
妇人也寸步不让,还不请自来地拉着自己儿子走进了院子里,挥着断了一条腿的小木马,道:“你家这贼种子打伤了我儿子,还想抢走我儿子的小木马,你们还有理了?”
简宁闻言,慌忙摇了摇头。
“我没有……”
“没有?”
妇人冷哼一声,将小胖子推到了面前,然后撩起了他的衣袖,就见他右手臂上有一排整齐的牙印。
倒也不算深,连皮儿都没破,要是再过会儿,只怕这印子都要消了。
惊华气笑了:“就这?那你来看看我家孩子,手都要被包成粽子了,你不怕丢脸,咱们去村子里,叫人来评评理!”
妇人瞟了一眼简宁裹了葛布的手,而后吊着嗓子,极尽刻薄道:“总不能谁家孩子伤得重,谁就有理吧?”
“是,但你也不能听信你家孩子一面之词吧?而且本来就是你家孩子先骂我家孩子的,还动手打他,我方才还寻思着谁家孩子说话这般刻薄呢,原来是家教如此。”
既然妇人嘴上不饶人,惊华也不必给她留面子了。
——就是不能留面子!这人叫王春花,他们家在清泉村还算是数一数二的,但她这个人是出了名的不讲理,据说跟二狗子他们家还是沾亲的。
听得系统说到二狗子,惊华可算明白了,这家人原来浑在一起了!
“谁说我家孩子骂他了?分明是你家孩子想抢我儿子买的小木马,结果我儿子不给,他就打我儿子!这小木马可是我花了十个铜板给我儿子买的,现在给我儿子弄坏了,还有我这宝贝儿子哟,受了这么重的伤……”
王春花前一刻还抱着儿子一脸心疼,后一刻就变了脸色,趾高气扬地狮子大张口。
“五十个铜板,不然我铁定闹得人尽皆知!”
说来说去,还是钱的事儿。
“没有,不能给,姐姐,我没有……没有抢他的小木马,更没有弄坏他的小木马,是他自己弄坏的,他给我们看,然后不小心掉地上了,他自己掉的……”
简宁听得要这么多铜板,也吓住了,是急急解释道。
谢安棠伸手拍了拍简宁的背,安抚了他,这才抬起头望向了王春花。
“这位大嫂,这小木马也不值什么钱,其实我们家要再送令郎十个小木马都行,但你们偏要说是我家孩子给令郎弄坏了这个小木马,那这笔钱我们势必是不会给的。”
王春花不服气,就要出声,可被谢安棠一双平淡无波的狐狸眼看着,她莫名开不了口。
“至于令郎的伤,我们可以赔银子,但我们家孩子也伤得这么重,你们家是不是合该赔得更多才是?毕竟两个人打架,总不能是我家孩子一个人的错,何况……”
谢安棠拿了五个茶杯出来,一一给茶杯里倒了八分满的茶水,然后端起一个茶杯起身,递到了王春花面前。
“在下不觉得我们家孩子有什么错,在下也相信自家孩子说的话,是令郎先出口伤人,更是令郎先动的手。”
谢安棠面上带笑,说话的语调更是温柔至极,但偏生叫王春花感受到了股子压迫感,看着他那张脸,更是久久说不出话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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